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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雙面苦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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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宿川說完之後,血字上光芒一閃,沒入五行印當中,他覺得安心了一點,就聽見有人大聲喊道:“小川哥!”

雲宿川轉身一看,只見是江灼的一幫年輕師弟匆匆跑上山來。

不怪他們來得晚,而是出事之後有不少體力充沛的年輕弟子都被派到外圍去守衛巡查了,後來亂七八糟地發生了這麽多的事,也沒人記著通知他們,以至於護山陣法啟動,他們覺得不對,才自己跑了回來。

上山一打聽,把這幫人都下了一跳,好在年輕一輩的弟子們大多數都認識雲宿川,見到他之後立刻如同擁有了主心骨。

“小川哥,現在大家都在幹什麽?”

“江師兄呢?江師兄不在啊,他沒事吧?”

雲宿川道:“別吵吵了,嚷的我耳朵疼。你們師兄好得很,一會就回來。”

他說完之後又毫不客氣地指揮道:“都過來幫我維持這個法陣。只要護山法陣不破,山上的靈氣生生不息,何箕就不能再靠吸收別人魂魄增強力量,也能減輕你們師兄那邊的壓力。”

他目光如電,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雖然並不屬於靈華派,神情舉止當中卻自有一番堅定可靠:“還請各位撐住。”

周圍安靜了片刻,然後被兩個晚輩扶著的步鶴清咳嗽了兩聲,說道:“雲少董說得對。我曾經跟著先師啟動過一次護山法陣,對此還算熟悉。就讓我倚老賣老,給大家分配一下各自的任務吧。”

他確實是現在年紀最大,輩分也最高的,刨除了一開始爭名奪利的私心,現在步鶴清再一次站出來要充當領導,倒也沒有人表示反對了,雲宿川道:“步師叔,你請。”

步鶴清前去安排,雲宿川便不再管這些瑣事,他負著手走了幾步,沈默著遙望江灼離開的方向,能夠感覺到法陣上隱隱傳來的壓力。

“小川哥。”有人在他身後小心翼翼地問道,“我聽說想要毀了靈華派的那個人是何掌門……你說咱們這次,還能贏嗎?”

雲宿川頭都沒回,聲音卻清晰有力:“會。你只要老老實實守陣,留下這條小命等著你師兄回來就行了。”

雖然不知道他要靠什麽來保證,但是這話就是無端地令人心安,那名弟子果然高興起來,輕快地應了句“是”,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法陣由在場所有人的力量構成,大家安安靜靜地等了一會,都能隱約感覺到有什麽被壓制住的東西正在不斷晃動,呼之欲出,知道江灼肯定是遇見何箕了,並且雙方正在動手。

大家心裏都焦急不已,只是雲宿川一直沈默地站在五行印的前面,鎮定如恒,這讓其他人不管怎麽想,也都勉強壓住了仿佛在心底灼燒的情緒。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雲宿川也不是所有的心神都集中於此——他總算明白何箕那個老王八蛋為什麽要將魂火慷慨地送回給自己了。

由魈重新變回人身的感覺難以言喻,仿佛全身的筋骨都在寸寸剝離重組,血液反覆沖刷著經脈,心臟在胸腔裏不習慣地跳動著。但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雲宿川的魂火本身就已經沾染了無數的怨氣,如果是正常步驟取回來之後,怎麽也要經過提煉凈化才可以繼續使用。

現在雲宿川不得不壓制著這些蠢蠢欲動的負面情緒,但還是能夠感覺到,好像有無數道不同的聲音在自己的腦子裏面狂喊亂叫,使他煩躁至極。

正在這時,有人高聲道:“什麽……什麽東西在撞擊法陣?”

雲宿川猛地一擡頭,只見外圍一大批的黑影撲上來,正在撞擊法陣,怨氣騰騰,沖天而起,即使在結界之內,都讓人有所感應。

怎麽會一下子又有了這麽大的怨氣,江灼那邊到底怎麽樣了,發生了什麽事?!

江灼是雲宿川的死穴,他的心頓時被揪了起來。更要命的是,隨著這些鬼影的進擊,他覺得自己體內那股被何箕利用魂火強行渡入的怨氣也在不停地翻滾,誘使著他毀掉法陣,與這些外來的敵人合為一體。

雲宿川心知不妙,連忙默念清心咒,穩定住心神,同時他手結法印,喝道:“靈寶符命,普告九天。太上有命,釋道浩然!”

隨著喝令出口,周圍一片光華迸現,法陣生出反彈之力,將那些鬼影向後逼開了一些。

雲宿川看著這一幕,眉頭卻不由蹙起來了,因為鬼影被逼退的距離跟他預測的相比實在是太短了,這說明法陣的威力正在被逐步壓制。

而他不能分辨,這是因為自己現在心中有魂火帶來的怨氣混雜,法力不純,還是江灼那邊出了問題。

但無疑遇到的是哪一種情況,對於他們來說,都很糟糕。

他一時沒有采取進一步的舉動,外圍的鬼影也是既未曾離開,也沒有繼續進攻,雙方似乎都在觀望,等待著對手可能才去的措施。

過了一會之後,外圍突然有個聲音,輕描淡寫地說道:“雲宿川?”

雲宿川的神情雖然不像往日裏總帶三分笑意,但說來倒也還算平和,直到聽見這三個字,他的心頭倏地一跳,才反應過來,眉宇間頓時有一道殺氣掠過,冷冷地道:“找死!”

那聲音幾乎跟江灼的一模一樣,但是細聽語氣,總還是有細微差別的。

雲宿川不會因迷惑而把其他人當成江灼,但很顯然,對方這樣做分明就是為了惡心他。

一團團黑黢黢的鬼影中,也看不清楚發出聲音的到底是哪個東西。聽到雲宿川的話,那個聲音笑了起來,說道:“我倒是想找死,但你現在有那個本事奈何的了我嗎?雲宿川,除了借助那些寶物之外,你還有什麽拿得出手來的招式,使出來看看?”

這話就有些蹊蹺了,雲宿川少年成名,他的功力法術都是實打實的出眾,關於這一點,在場有不少人很早以前就見證過。但聽對方的意思,卻好像在說雲宿川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似的。

感受到其他人詫異的目光,雲宿川臉上不動聲色,心中早已經搜腸刮肚地想盡了各種惡毒詞句,把不在這裏的何箕罵上了個千遍萬遍。

就因為何箕那個老王八蛋強行推回來的魂火,雲宿川此刻失去了作為魈的力量,同時又因為心存怨氣,無法真正恢覆血肉之軀,不上不下的,十分難受。

要是給他一年半載的時間,這問題倒也不是不能解決,但此時情況危急,哪容耽擱?

對方見他不說話,便有沖著其他人說道:“你們靈華派好歹也是名門大派,就隨隨便便聽這麽一個靠不住的外人來指揮嗎?我奉勸各位,都睜大眼睛看清楚現在的形勢!我們本來只想破陣不想殺人,但如果你們頑抗到底,陣法破碎的時候,所有守陣的人可是不得不死啊。”

他的話語中好像帶著無窮蠱惑的力量,雲宿川的遲遲不動似乎也說明了這一切,陣中等人在感受到陣法上傳來的壓力時,也不由得心動了。

連步鶴清都忍不住問道:“雲少董,你現在的狀態,到底是……”

他一把年紀了,剛剛沒有向何箕妥協,這個時候自然也不打算逃走,但是大家一起守陣,最起碼他得對雲宿川的情況心裏有點數吧。

雲宿川淡淡地說:“他說的都對。”

他的語氣依然如同剛才那樣平穩自然,仿佛自己承認的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周圍頓時一片嘩然。

“我現在狀態不佳,功力大打折扣,無法施展全力。”

雲宿川並沒有否認,雖然他從來都不覺得欺騙有什麽問題,但是此時其他人已經起了疑心,他的狀態如何總歸是瞞不過去的,越不承認越容易達到反效果。

“但即使如此,我也有把握傾盡我的生命功力、畢生所有,守住這個法陣。”

雲宿川盯著外面的黑影,話鋒一轉,重重地說道:“所以,也請各位一定要全力配合。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到了這種時候,誰要是還有反叛逃避之心,就和外面那種東西沒什麽兩樣,就是我雲宿川的敵人!”

他這幾句話說出來,聽得進去的人自然動容,可對於那些本來就心智不堅定的人來說,根本沒什麽作用——他雲宿川的保證能值幾個錢,抵得過自己的命嗎?

這時候已經有人按捺不住,趁著步鶴清跟雲宿川說話的時候,迅速朝著法陣外面跑去。

雲宿川眼角的餘光瞥見這一幕,目光一厲。

步鶴清順著雲宿川的眼神看去,見到了這一幕,大吃一驚,連忙說道:“快攔住他……”

其他弟子都沒反應過來,聽到他的話才有兩個人沖上去,只是還沒到那人的面前,雲宿川就已經猛然拔劍!

長劍如同破空長虹劃過,從背後刺穿了那名弟子的身體,跟著雲宿川手上用勁,順勢一攪,竟然將他從腰間整個人斬開了一條缺口。鮮血飛濺,沾上了那兩名本來要前往阻止的弟子的面容。

周圍一片安靜,連外面的鬼影都一時間沒有再說話。

這殺的可不是什麽兇手疑犯,更並非冤魂厲鬼,那是活生生的人命!

雖然像他們風水界內部自有處理弟子的權利,這樣做不算犯法,但誰也沒想到,雲宿川竟然真的舉手之間不留情面,說動手毫不含糊——都不帶警告第二遍的。

面對著眾人的驚訝,雲宿川眉梢眼角都是毫不掩飾的殺機,冷冷道:“我之前已經說過了,走,就是敵人。我對敵人從不容情。”

靈華派那一邊還有幾個同樣蠢蠢欲動的人,這回嚇得乖乖縮在了人群中,誰也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其餘的人一時也沒有說話,一方面雲宿川畢竟作為一個外人,卻殺了他們門下弟子,但另一方面,如果剛才他不出手,法陣外面的鬼影很有可能趁虛而入,到時候法器毀了,就一切都完了。

雲宿川回頭見到他們表情各異,忍不住冷笑了一聲,說道:“剛才那麽多‘識時務’的俊傑投奔了何箕,之後連魂魄都被人家當成了養料,各位還要天真地相信這些怪物們的話嗎?那不用他們來,還不如我先出手。”

他這樣的強行壓制,終於有人忍不住了,混在人群當中喊道:“雲宿川,你簡直是沒有人性!人各有志,你總不能連條生路都不給我們留!”

“生路?”

雲宿川笑了一聲,“你們唯一的生路就是江灼能夠打敗何箕,靈華山守住了,所有的人自然都能平安。所以我懇請各位,為了你們的小命,千萬要盡全力為他守住這片後方。”

他現在能力不足,但這番手段下來,竟然重新將靈華派上下浮動的人心給穩定住了。那鬼影楞了片刻,忽然大笑起來,感慨道:

“雲宿川,你厲害!果然是生性冷漠,殘酷自私,要不然何箕也不會用你的魂火來煉化我們身上的怨氣了,本性如此,何必苦苦壓抑呢?當人有什麽好的,不如來加入我們吧!”

雲宿川譏笑道:“我家裏有財有勢,本人玉樹臨風,加入你們,當一堆連臉都沒有的黑蛆麽?”

他說話著實惡毒,把黑影氣的大叫一聲,幾乎是暴跳而起,發動了進攻。

雲宿川感受到外面傳來的劇烈沖擊,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阿彌陀佛,如來在上,弟子好像又嘴欠了。”

他表面上心態放松,實際也明白目前生死在此一戰,而對於自己的能力,雲宿川現在並沒有把握。

他暗暗握了一下拳,手上的鉆戒硌痛指骨,似乎給人以無窮的力量,讓他提著劍迎了上去,將陣法死死頂住。

就在他們這邊為了抑制怨氣而苦熬苦撐的時候,江灼跟何箕之間的戰鬥也已經陷入了僵局。

雲宿川推測的沒錯,陣法這邊之所以會突然鬼影重重,怨氣暴漲,是因為何箕的力量又進一步增強了。

他負著手,挑高眉,似笑非笑地看著面前滿臉血汙屈膝半跪的江灼,問道:“服了嗎?”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鬼影們剛剛抵達法陣前面,雲宿川功力滯塞難以運行,而江灼跟何箕對招三小時整。

這三個小時,對於訓練有素的人來說不算長,但對手是何箕的話,又不一樣。

他的劍鋒快似閃電,幾乎能化作一重重虛實難辨的幻影,而每一招的力道卻又雄渾無比,好像扛著那數以萬計的重重冤魂一起壓下。

三小時簡直比三年還要漫長,就算是江灼,此時都不由覺得全身酸軟,四肢根本都是麻的,好像沒長在自己的身上。

兩人之所以暫時停手休戰,不是因為輸贏已分,而是人還能抗,手裏的劍卻都斷了。

何箕的那把隨便扔在地上,江灼的則還在手裏拄著,支撐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他的牙根都被咬出了血,聽到對方這麽問,轉頭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沫子,道:“不服。”

何箕哈哈一笑,似乎很無奈一般搖頭嘆息:“你這孩子。”

語畢,他忽然出掌!

何箕的低語中甚至還仿佛帶著一絲無可奈何的寵愛,但他動手可毫不含糊,這一掌還沒來得及過來,江灼就已經覺得疾風乍起,刮面如刀!

他的腳下一挪,下意識的動作就是想閃開。

但就在這個時候,江灼忽然看見何箕的目光向著自己身後看去,唇邊帶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他心念一動,身體微側,眼角餘光稍稍向後看去,赫然發現兩人在動手的時候,已經不知不覺退到了法陣附近的高地上,何箕這一掌要是擋不住,直接遭殃的就是雲宿川和靈華派那些人。

沒有退路,沒有選擇餘地,在這種時候,江灼也只能暗暗跟自己說一句“拼了”,猛一咬牙,硬接了這一招。

那一瞬間,他只覺得如同泰山壓頂,江水決堤,另一只手上的半截長劍上白光一閃,隨即嘩啦啦變成了碎片,執行了最後一次護主的任務。

也多虧它擋了這一下,江灼才勉強撐住,但他也清晰地聽見“喀”的一聲,右臂傳來一陣劇痛,是臂骨折了。

江灼踉踉蹌蹌地退出幾步,左手扶住身邊的一棵大樹,總算勉強站穩了身體,劇烈咳嗽兩聲,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他剛才跟何箕對劍,雖然沒受致命傷,但身上也早就已經是血跡斑斑,最厲害的一道傷痕甚至是從脖頸上淺淺劃過,要是再深幾厘米,恐怕連氣管都要斷了。

現在簡直是傷上加傷,慘上加慘。

何箕目光冷凝地盯著他,然後慢慢收回了推出去的那一掌。

如果他現在乘勝追擊,再次出手,說不定江灼就扛不住了,江家這最後一點希望,今天要斷送在傳承了幾百年的靈華山上。

可是何箕沒有這樣做,不是因為他突然良心發現手下留情,而是江灼的回擊同樣給何箕造成了極大的壓力,讓他氣血翻湧,無以為繼。

又是這種感覺,這種令人厭憎的無力感,哪怕出現一秒,都是難以忍受的罪惡!

而面前的江灼,雖然滿身血汙,氣喘籲籲,但是比何箕少了三十年功力的他,竟然頂到了現在。

年輕——可真好啊。

心中殘存的最後一點溫情被毫不猶豫地拋下,周圍的怨氣陡然暴增,何箕凝神提氣,等到內息稍微平穩,毫不猶豫,又是一掌拍了出去。

這一下十分幹脆,根本就不打算再給江灼躲避的時間,江灼幾乎是整個人被打的向後飛了出去,後背著地,重重摔在地上。

這回他沒來得及抵抗,口吐鮮血,半天都爬不起身來。

但與此同時,江灼的手腕上也倏地閃出一道金光,向著何箕反射了出去。

何箕擡手招架,自己也退後兩步,只覺半身酸麻。但他非但沒有因此而懊惱,唇邊反倒揚起一抹微妙的笑意。

這一下是江灼挨的最實的一掌,渾身的肌肉經脈,都好像針紮一樣發出細密的疼痛,太陽穴更是突突直跳,幾乎讓人想要大聲慘叫出來。

當著何箕的面,江灼是絕對不可能示弱的,他把所有的痛苦都咽碎在了喉嚨裏,掙紮著想坐起來。

連這個動作都仿佛無比艱難,眼前的東西更是模模糊糊地罩了一層血色,大概是七竅都充血了,因而一時看不清楚周圍。

動作間,手邊有樣什麽東西滑落了下來,江灼順手一摸,握在掌心,觸手溫熱。

他楞了楞,隨即想到,這是祖父從小給自己戴上的那枚長壽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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